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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形式新用法成语词典︱前言 前言 这是一本新成语词典,收录改革开放以来的新时期三十多年间在媒体和文人笔下新出现的成语,约三百条。 新时期的三十多年间,常见报刊作新词新语的盘点,也时有汇集的新著出版,唯成语至今少人盘点。近来每年新生的新词新语以成百上千计,而新成语或类成语,在这三十多年的社会语用中,究竟产生了多少?又有多少旧成语延伸了新义?或由错用误用而约定俗成为新用法的?至今未见系统的整理。 三十年不是一个很短的时间,这是一个人长大成人并成家立业的一代人的时间。古语有“三十而立”的说法,新时期三十多年间所产生的新成语也已逐步进入而立之年,也应该稍作整理了。这本《新形式新用法成语词典》就是试图盘点新时期三十多年来的新生成语,以及传承的旧成语中有新用法的,旨在抛砖引玉,希望借以引起社会各界尤其是语言学界的广泛关注,进而完善对新时期新成语使用现象的研究与规范。一 成语的定义至今众说纷纭,尚未定于一尊,但也有一些基本认同的共识,那就是结构的定型性和意义的整体性。狭义成语,或者说严格意义上的成语,还应该有一定的历史性,有源也有流,有发生和衍变的历史足迹可供寻索,有的甚至可上溯至先秦诸子。所以从前有把成语定义为古语的,认为被今人引用的古语才是成语。最典型的代表说法就是1915年版《辞源》对“成语”的定义:
谓古语也。凡流行于社会,可征引以表示己意者皆是。
后来在1981年的《辞源》修订版中此说法稍有修改,定义为:
习用的古语,以及表示完整意思的定型词组或短句。
前一定义强调只有流行且被征引的古语才是成语,后一定义范围虽有所放宽,但主要的也是习用的古语;而从这两个定义看,成语在字数的形式上是没有限定的。 刘洁修先生1985年为商务印书馆“汉语知识丛书”写了一本《成语》,他在第一章开篇“什么是成语”中说:
吕叔湘先生在《漫谈语法研究》一文的开头说:“常常有人给我写信,或是当面问我:‘我想研究语法,请问应该怎么着手?’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这叫做‘一部十七史从何处说起?’”这段话里头就用了一个成语: 一部十七史从何处说起。
“一部十七史从何处说起”,原是南宋文天祥被元军俘获后,用来回答元丞相“且问盘古至今几帝几王”的劝降之问,以表示自己决不投降的态度的。这当然是古语,后来也流行于社会,又为人所征引,所以就成了成语。这符合《辞源》的定义。刘洁修先生在《成语》一书中,很清楚地用例子说明,成语在字数的形式上是没有明确的限定的,可少至二字,如“推敲”、“鸡肋”,也可多至十字以上,如上引之“一部十七史从何处说起”,以及“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等。然而实际上,大部分人却都认为成语应该是有字数限定的,不能太过宽泛。 张斌先生在为拙著《新编成语大词典》所作的序中说:
在人们的心目中,稳定的成语形式是四字格。这既有文化传统的影响,也有语言节律的依据。有些说法,本来是用三个字表达的,使用时大都改成四字格了。例如“争上游”说成“力争上游”,“具慧眼”说成“独具慧眼”。看来,用四字格作为收录成语的范围是符合人们的心理定势的。
这里所说的“文化传统的影响”,应该就是《诗经》时代四字句式的影响;而所谓“语言节律的依据”,则是说汉字是以两个字为一个音步的音律特点,两两相对,读起来朗朗上口。这种语言节律的依据,在现代汉语中更有着明显的体现。我们现在所用的词语,绝大部分都是双音节的。因此,四字格成语就成了最基本的也是最稳定的成语的字数形式,这最符合人们的心理定势。本书即按此原则,只收四字格新成语或类成语。二 成语历来被认为是汉语词汇中的精华,深受国人偏爱。而在大部分国人的心目中,成语的结构和意义应该是固定不变的,一旦结构有变,如“明日黄花”变成了“昨日黄花”,“实至名归”错位成“名至实归”;或意义有变,如“七月流火”用于形容天热了,“美轮美奂”扩大形容的范围了,许多人就会感到是误用或错用。哪怕已“误用”了一二十年,而且“误用”者众,也依然是排斥的态度。所以近期还不断能见到一些语文类报刊,还在继续批评诸如“七月流火”和“美轮美奂”等旧成语新用法是误用的。 国人对成语情有独钟的那份感情容易理解,但如果刻板到不知与时俱进的墨守,那就难以认同了。世上没有不变的东西。《辞海》每十年修订一次,每次所增补的新词新义都数以千计,正说明语词的变化是很大的。2011年6月新出的第11版《新华字典》,这本迄今最权威的小字典,也新增了2800多个字头,又新增了诸如“房奴”等热词,一些旧词也增加了新义,如“晒”增加了一个新的释义:“展示,多指在网络上公开透露(自己的信息): ~工资/~隐私。”“门”也新增了一个义项:“事件,多指负面的事件: 学历~/考试~。”这些新收的新词或旧词新义,都比较及时地反映了社会用语的变化,同时也规范了社会用语,在释义上是与时俱进的。 语词的变化大致有两种情况: 一为适应社会变化而造新词,如“高铁”、“动车”、“网恋”、“闪婚”、“裸考”等;一为借旧词而赋以新义,如“酷”、“晒”、“出炉”、“下课”、“神马”等。前一种新造词,人们容易接受,因为非如此便无法称说;后一种旧词新义,人们的看法可能会有分歧,有时就会遭到质疑。 2002年9月8日的《文摘报》有一篇综合报道,题目是《语言专家议论“另类”新词》。有语言专家在强调判断词语是否规范的必要性原则时,就曾举了“出炉”等例子说:“像纳米、克隆这样的词汇出现应该是有社会必要性的,否则无法解释这些新兴技术,但是‘出炉’、‘作秀’这些词则值得商榷,因为已经有‘出台’、‘表演’这样的词在先了,同样意义词汇的增加就没有太大必要性。”这种说法值得商榷,“出炉”和“作秀”并不等同于“出台”和“表演”。仔细玩味,两者不只是意义不完全一样,感情色彩更是不同,而且“出炉”原非新词,只是旧词的借用,增加了一个比喻的新义而已。而“作秀”,近来更有简作一个“秀”字单用的趋势。如《新民晚报》2006年7月14日A2第11版有“‘文化衫’印上kiss me(吻我)、bitch(母狗)等洋文——原想‘秀’一把 不料‘羞’一路”这样一个标题,其用法完全不是“表演”这个旧词所能涵盖和替代的。所以,对“另类”新词有无存在必要性的质疑,有些真是不太有道理。2005年第5版《现代汉语词典》把这两个新词都收了进去,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和回答。 成语同样有与之相似的现象。人们对新出现的成语大多比较宽容,容易接受,而对旧成语的新义却比较苛求,时有争议,屡屡斥之为“误用”。有些“误用”的频率早已超过了正用,也还是质疑不断。 其实,成语这种“误用”的变化并非始自今日,也是古已有之的,如“每下愈况”,早在宋朝时就变序为“每况愈下”了。又如“出尔反尔”,语出《孟子》“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原是说你怎么对待别人,别人也会怎么对待你,有礼尚往来的意思;明清时却转义为说话不算数,把返回的“反”别解为“反悔”的意思,用来形容言行前后矛盾、反复无常,与原义完全不同了,而我们现在用的全都是这个转义。再如“鞭长莫及”,是由《左传》“虽鞭之长,不及马腹”简缩而成的,原是说鞭子虽长,但不要打到马肚子上去,因为马肚子不是鞭子抽打的地方。其喻义是不要把力量用在不该用的地方。后来也转义指力量所不能达到的地方,意谓力有所不及,意义完全相反了,而我们现在所用的,也正是这个相反的意思,原义也已淡出了。诸如此类变形或变义的例子,还有很多。 陈原先生在《变异和规范化》一文(见《语文建设》1989年第4期)中说:
变异是普遍存在的一种社会现象,可以说,没有变异,就没有语言的发展。
所以,我们要理性地看待语言的变异现象,应该给变异一点宽容,给旧成语一些变化发展的空间。三 近来新词新语的变化似有加速的趋势,“你方唱罢我登场”,“各领风骚三五天”。昨天还在热用“给力”,到处是“给力”,今天却已是“hold住”或“hold不住”了。估计很快也会审美疲劳,因为喜新厌旧,“惟陈言之务去”,已成了当下民众的普遍心理。新词风云变幻、各领风骚的时间正越来越短。 台湾学者李孝定先生在他的名著《汉字史话》中说:
文字恰如一个有生命的个体,有新生,也有死亡,它是生生不息的。
词语同样如此,而且生生不息的现象更有甚于文字,这三十年尤其明显。词语目前似乎正处在一个生生不息的高峰期。 据教育部和国家语委2011年5月12日发布的《2010年度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的统计,2010年新生的词语比较稳固的就有500条,包括“犀利哥”、“某某姐”、“羊羔体”、“恨爹不成刚”等。随着网络和微博的急速发展,大众的语言创造力从未像今天这般张扬过,那些带有鲜明草根色彩的新词语,如“卖萌”、“吐槽”和“控”等2011年新出现的流行语,又在社会各阶层非常迅速地传播了。当然,同时也会有死亡,这从《辞海》每十年修订一次,除广收新词外,也必然淘汰一些旧词就可见端倪。很多热词常常是伴随着某一事件而生的,所以事件过后,相应的词语有的就会随之淡出,唯有经受住时间考验的才会最终留存下来。那些今天认为不规范的,明天有可能就规范了。 吕叔湘和朱德熙两位先生在解放初期所写的《语法修辞讲话》中,举例说到的几个五十年代被认为不规范的词,如“战机”、“劳改”等,现在早已规范了;一些八十年代还被认为是滥用的简称,如“达标”、“死缓”和“人流”等,现在也没有人再认为不规范了。 还是鲁迅先生说得好,“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误用的人多了,面广了,社会语用中约定俗成的规律就会起作用。语言学家一味批评无济于事,唯一的办法是找出其间可解释的理由来,就像当年吕叔湘先生解释“恢复疲劳”和“打扫卫生”的合法性一样,要把这类感到“成问题”的词语,从“通不通”和“好不好”两个方面来分析。 吕叔湘先生在《语文杂记·“恢复疲劳”及其他》中说:
通不通是个约定俗成的问题,多数人都这样说,就算是通……以“恢复疲劳”这句话而论,大概够得上个多数……至于好不好,那是另一个问题。这得从万事万物各有所宜的角度来看。说话用字眼得看场合,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有些词语用在日常口语里挺生动自然,用在严肃正经的文字里就未免粗俗;有些词语用在“高文典册”里很得体,用在随便交谈中就觉得滑稽可笑。然而这种分别也常常跟着时代变化……所以,说到底也还是个约定俗成的问题。至于“恢复疲劳”和“打扫卫生”的前途如何,那就只能等着瞧了。
通不通是逻辑问题,好不好是修辞问题,而重要的还是逻辑上的通不通。这就牵涉到约定俗成的语言规律,“多数人这样说,就算是通”,“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而走的人之所以会多,其间必定有它的道理在。 成语同样如此,今天认为是误用或错用的,明天有可能约定俗成。所以语言学家应该抱有宽容的态度正视成语语用的变异现实,像吕先生那样,作理性的分析和引导,至于它们究竟“前途如何”,我们现在无法下结论的,那方法也就是吕先生所说的,“那就只能等着瞧了”。四 这本《新形式新用法成语词典》所收的新成语和有新用法的旧成语,前途究竟如何,有的确实是“只能等着瞧”的。但因目前都有相当的语用例句,所以不少也就收录了下来作为一个备案。本词典词条的收录,全以有无语用例句为准,目前没有合适用例的,则暂付阙如,未予收录。 本词典所收录的新成语都是最典型的四字格成语或类成语,其来源则与传统的略有不同,归纳起来,大致有如下八种情况: 其一,来自民间的口语,如“重新洗牌”、“好戏连台”、“人见人爱”、“小菜一碟”、“新鲜出炉”、“一步到位”、“原汁原味”、“重色轻友”等; 其二,来自网络、媒体、娱乐圈或广告等,如“八卦新闻”、“华丽转身”、“雷人雷语”、“闪亮登场”、“物超所值”、“形象工程”、“洗脚上田”等; 其三,来自小说、影视、歌曲、电视栏目等,如“沉默是金”、“东方不败”、“非诚勿扰”、“华山论剑”、“留守女士”、“流金岁月”、“涛声依旧”、“头脑风暴”、“笑傲江湖”、“一地鸡毛”、“与狼共舞”等; 其四,来自港台和方言等,如“暗箱操作”、“煲电话粥”、“不着四六”、“大跌眼镜”、“奉子成婚”、“鸡同鸭讲”、“犄角旮旯”、“满地找牙”、“生猛海鲜”、“新新人类”、“一头雾水”等; 其五,来自外来语,如“背十字架”、“冰山一角”、“第五纵队”、“蝴蝶效应”、“快餐文化”、“七年之痒”、“亲力亲为”、“烫手山芋”、“心灵鸡汤”等; 其六,来自工业、农业、军事、法律、体育、文学、戏剧和股市等专业术语,如“安全系数”、“不瘟不火”、“草台班子”、“刺刀见红”、“打擦边球”、“公序良俗”、“寒蝉效应”、“旱涝保收”、“黑色幽默”、“绝地反击”、“空降部队”、“临门一脚”、“全线飘红”、“拳头产品”、“审美疲劳”、“淘汰出局”、“一剑封喉”等; 其七,来自中央文件和政策法规等,如“不正之风”、“顶风作案”、“反腐倡廉”、“扫黄打非”、“特事特办”、“以权谋私”、“招商引资”等; 其八,来自对旧成语的仿造或改变,如“春光乍泄”、“好高务远”、“蓝颜知己”、“名至实归”、“凭心而论”、“前腐后继”、“昨日黄花”等。 本书所收的旧成语,其新义或新用法的情况大致也有三种: 其一,旧义有所引申,如“拨乱反正”、“登堂入室”、“盖棺论定”、“呼之欲出”、“活色生香”、“金盆洗手”、“可圈可点”、“美轮美奂”、“鱼龙混杂”等; 其二,旧义有所转移,如“波涛汹涌”、“曾几何时”、“差强人意”、“感同身受”、“净身出户”、“空穴来风”、“七月流火”、“上下其手”、“素面朝天”、“首当其冲”、“太平公主”、“炙手可热”等; 其三,旧义的感情色彩、适用对象或用法有所变化,如“罄竹难书”、“趋之若鹜”、“始作俑者”、“望其项背”、“一塌糊涂”等。 以上就是本词典所收新成语来源和旧成语新用法的大致情况。五 这部《新形式新用法成语词典》虽冠以“词典”之名,却不能算是一部严格意义上的词典。与其说是一部成语词典,不如说是一部带点探索意味的成语札记,所说大多只是个人的一些看法。有的成语新义或新用法就目前的语用现状看,似已接近约定俗成,如“感同身受”、“空穴来风”、“美轮美奂”、“炙手可热”等;有的却还是批评声不绝于耳,未为定论,如“差强人意”、“七月流火”、“罄竹难书”、“首当其冲”等,因此所说的一些看法未必都能为大家所接受。 本书编撰的时间比较短,写作时也稍感匆忙,因而对词条的释义或未能准确到位,义项的归属或也有可斟酌之处,至于收词的挂一漏万,恐怕更不在少数。所有这一切不足,乃至可能存在的错误,都希望能得到读者诸君和方家的批评与指正,以使新成语的研究更趋完善。陈璧耀 2011年9月20日初稿 2012年5月29日改定 |
☚ 新形式新用法成语词典︱出版说明 新形式新用法成语词典︱后记 ☛ 00011759 |